2016年9月25日星期日

大山的呼唤 - 攀登阿拉斯加Denali雪山经历

作者:ray houston

本来想用日记的形式来写这段经历。查看了我的手机后,发现有好几天竟然只记了两个字“等待”。不过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记述。 在山上很多时候是很无聊的。所以把准备过 程也包括了。

2013 年 8 月,在 Denali 国家公园幸运地看到 Mt Denali 全貌时,被它的巨大而震撼。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高海拔雪山。 公园的管理员说每年五和六月登山季节有一千多人在登山。我无法想象是何原因能让登山者把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里去攀登它。


Denali 国家公园,2013。

也是在 2013 年初,我决定要把锻炼身体作为一个日常生活习惯。 2015 年在经过两年不间断的锻炼和十几次的 Adirondack 徒步后,我 的体能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决定尝试一下雪山。我选择了海拔有四千多米的 Mt Rainier,一座在美国本土常用作雪山攀登训练的山,并成功登顶。这让我有点自信起来 ,开始寻找下一座更高的山。Mt Denali 这座第一次亲眼看到的雪山依然吸引着我。它是北美大陆最高的山峰。海拔尽管不到 6200 米,远低于喜玛拉雅山脉大多数山峰,但它有自己的特点。它从 Base Camp 到山顶的距离长于珠峰,而且绝对升高也高于珠峰,有四千米(珠峰三千五百米)。因为靠近北极, 山顶气压和喜玛拉雅山脉七千米的山峰相当。 Mt Denali 的 West Buttress 路线技术要求中等,但体力要求远高 Rainier。下座山就是它。

West Buttress 路线图,来自网络。

我从网上找了一个针对攀登 Denali 六个月 的体能训练计划,并把它延长到八个月。在 这八个月中做到了每周六次,每次九十分钟从未间断的体能训练。最困难的是负重四十磅沙袋在一小时内爬三千四百级台阶,每周三次。户外训练包括在 Adirondack 最冷的天气(风中华氏零下五十多度)里徒步。

Adirondack 的冬天也很冷。

训练的艰苦此生从未有过。甚至在一月份开车被人追尾导致颈和腰不适时都不曾中断过 。我想我达到了计划的最终要求,就是“体能状态是一生最好的”。

当然,准备工作还包括挑选登山的日期,医生出具健康证明,购买旅行保险和机票。最重要的是选购装备。装备很贵,所以常常要耐心等待打折的时候。还有食品,主要是供自己的午餐。都是一些平时不吃的高卡路里的垃圾食品。在倒计时的几天里我由于生活工作节奏过度紧张,胃有点不适。不管它, 箭在弦上了。

去 Anchorage 的旅途不方便,要从芝加哥 转机。共飞了八个小时。托运的行李也顺利同机到达。登山靴是一路拎到 Alaska 的。 晚上九点多到 Anchorage 天还是亮的。机场边的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下午赶回机场和其他队员汇合,乘车去 Talkeetna 小镇。队员有来自西雅图的 Dave ,芝加哥的 Rob 和 David , Virginia 的 Kevin, 奥 兰 多 的 Thom 和 Todd ,南非来的 Rogan 和 Adelle, 加上我一共九人。这些人的登山经历都比我丰富,有的已经登过七座高峰里的四座,有的登过好几次 Rainier。 Todd 的 胳膊上纹上他登过山峰的名字。我感到有点心虚,但又安慰自己,因为有两个年纪看起来明显比我大。一个主向导 Mike,两个助理向导 Billy 和 Blake。车在去 Talkeetna 的中途又停了一下,让大家最后一次购买食品。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在晚上八点半到达 Talkeetna 小镇。这个小镇在 Talkeetna 河边,有个简易机场。小飞机将从这把我们送到冰川上的 Base Camp。 在小旅馆里和 Kevin 住一间。他为政府工作,经常出入白宫。据说了解安全保密的等级仅次于总统。 去年和 Thom 和 Todd 在俄罗斯爬 Mt Elbrus 时还要掩盖身份。我对他开玩笑,让他别说梦话,我来自共产党国家。

在 Talkeetna 小镇有一整天。清晨的空气湿润清新而且略带一丝香味,或许是从远处的雪山和周围刚发芽的白桦树传来的。站在河边眺望远处的雪山,云端上的 Mt Denali, Mt Foraker 和 Mt Hunter 静静地屹立在那 ,是那样地不可及。

Talkeetna 河边眺望。

吃早餐的餐馆里挂满了以往登山者留下的物品作为装饰。开始放开摄入高能量的食品了。鸡蛋,培根,油煎土豆和一大块面包估计足有一千大卡。这些都是平时控制的食品, 现在解禁了。然后来到了国家公园管理处听一个有关登山注意事项的讲座。印象最深的是环保的要求和如何实施救援。关于救援的 原则是要求是登山者先自救, 不会让救援者去冒风险,在有条件的许可下他们才实施救援。这是有教训的。墙上挂着好几位救援人员的照片,他们因为救援而失去了生命。花了很长时间在机场的机库里检查所有的装备和食品,大致包括从里到外七八层衣服,三 四层裤子,四双袜子,三副不同厚度的手套 ,帽子,头盔,靴子和保暖外层,冰镐,冰爪鞋,手杖,登山绳锁把手,各式的安全环和不同长度的绳子,雪崩信号发送接收器等等。当然还有卫生纸。按每天一磅,共 23 磅 个人食品。然后称重包括体重在内,因为小飞机有限制。 这还不包括公共物资和食品。 看到这么多东西要背还是有点发怵了。整理好后,留在机场,等待明天起飞,具体时间看天气再定。在餐馆吃饭喝啤酒,享受登山前最后的晚餐。

清晨,我又一次来到河边眺望 Mt Denali , 今天就要置身它的怀抱了。早餐后,大家在机场集合。山里冰川的天气也配合,于是登机,两架飞机载着我们和装备先后起飞。四十分钟后稳稳地落在冰川的大本营上。一下飞机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分装公共食品和物资,从大本营领回十五加仑的燃料,把两天的食品埋在雪里供返回时使用。向导尽可能地平均分配每人要分担的重量。估计我承担的总重量有近一百二十磅,不算太糟。加向导共十二个人分成三组,终于在下午一点出发了。第一段就是最难的下坡, Heartbreak Hill,名字也合适 。载着物资的雪橇在下坡时不好控制。渐渐地适应了, 休息了四次,晚八点到了 7800 英尺的第一营 地。大家一起搭帐篷,建厨房,修厕所。这种程序后来一直贯穿整个登山过程。等到吃完饭已是夜里十二点了。

前三天在冰川上的运输。

在山上过了第一个晚上。今天的任务是把三分之二的食品送到 9000 多英尺的地方再返回第一营地。早晨上厕所就遇到挑战。要把粑粑拉到直径一尺的小桶里得要有点技巧。坡开始变陡了,天气也忽冷忽热。南非来的 Rogan 抱怨因早餐吃了三文鱼而有点恶心。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他的体力可能开始有问题了。都说开始的三天对体力的要求很大, 因为负担很重。我有准备,可以承受,但也很累。出汗很多,衣服湿了又被身体焐干。 每个人的体味加重,帐篷里充满了臭味。明天要移到 11000 英尺的营地。

早晨吃完早餐,拆帐篷,重新分装物资。又是六七个小时的攀登,路过昨天埋物资的九千多英尺的地点,到达 11000 英尺的第二营地。又是大家一起搭帐篷,建厨房,修厕所。 这连续三天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远超过爬 Rainier 的消耗。感觉早餐和晚餐提供的量不够,吃不饱。身上的味道太难闻。用湿的消毒纸巾清洁一下全身。Kevin 的咳嗽加重了, 胃口大减,吃的比大家少一半,还吃不完。 面颊明显塌陷下去。我心想这家伙无论如何完成不了这次登山了。在雪山上呆了两三天后,开始适应这种生活了。晚上在帐篷里用小便壶撒尿也自如了。睡眠质量很一般,睡不深且很短。同一帐篷里来自 Chicago 的医生 David,快有六十二了,睡得很好,夜夜鼾声。另一小伙 Rob,二十八岁,和我一样常常 “烙饼”。据说开始三天是最艰难的。我挺过来了,感觉还不错。尽管累,但休息后体力能很快恢复。

第四天原来计划是返回九千英尺取回我们埋在哪里的物资。可是山下能见度不行,大风雪天。只好在帐篷里过了一天,无所事事。 帐篷里外都很冷,只有睡袋里暖和,看手机里下载的文章。考虑到如何打发像这样无聊的时光,这次我带了手机上山,并且配备了太阳能充电电池,但只能选择轻便的小相机。 和 David 和 Rob 住在一顶帐篷里也学习了很多野外生活的方法。比如刷牙时把牙膏泡沫吐到小便壶里以减少异味。要不怕麻烦,尽可能把自己弄舒服了,这也是整个登山过程的一部分。

第五天,整个营地和山下能见度不好,不过好像问题不大。于是我们腾空背包,带上雪橇下到九千英尺把埋的物资运回到第二营地。 下山过程中,由于能见度不好,加之出汗太阳镜起雾,更看不清了。雪橇背在背包外很高,重心不稳,新下的雪又很深,这些原因让我很难平衡。算是艰难的一天。Kevin 一直在咳嗽。我们在一条绳子上,让我有点担心。 随着在山上的天数增加,体力消耗加大,每个人的体能状况渐渐能看出差别了。

趁着好天赶快把物资运到 13000 英尺的地方埋起来。我刚开始对要挖一米深的雪坑来埋食物不理解,因为在高海拔劳动是不容易的。 原因是鸟会发现食物。这让人匪夷所思。雪山上除了人,没有活物的了。后来倒是看到一只死鸟。不过依然对一米深的要求不理解。 上 13000 英尺的这一段,不容易了,坡开始陡了,要过 Windy Corner,要带头盔和雪崩救援信号发送接受器,要穿冰爪,要用冰镐。 我喜欢穿冰爪在结实的雪上和冰上行走,比雪撬鞋方便。天气还不错,不过在 Windy Corner 遇到风了。人有点站不稳,冰镐发挥 了作用。这段是我想像的 Denali 了,每一步都很艰难。还是把十多天的食物和燃料送上去了。也是这段让 Kevin 彻底趴下了。在返 回 11000 英尺的第二营地后,他提出放弃登山了。这就牵涉到必须有人把他送回大本营。 按规定必须是一个向导和两个队员,或者可以是两个向导在一条绳子上。于是只能安排两个助理向导和他三个人一起下山。

可是天气变坏,又是整个一天躲在帐篷里, 听着风撕扯着帐篷。这天只吃了一顿热食, 饿了靠坚果充饥。

次日天气稍有好转,三人赶紧下山。一个来回对体力好的向导也要两天。我们只能等待。 Kevin 是个不错的人,爬过 Mt Elbrus 和 Kilimanjaro。 可能是感冒没好加上高山反应,挺可惜。不过他也的确拖了全队的后腿, 使整个登山节奏缓慢,让我不满。可是一想到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认了。两天的等待真是一种浪费。我们用雪建了一座“豪华”Igloo 式厕所来打发时间。 和不远处的营地里的士兵聊天。他们来自美国和加拿大的陆军,在这山上训练后可成为雪山生存教练,然后再教部队里别的士兵。还有女兵在里面。他们身体真棒。背包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背上,可能比我多二十磅。天气真好,没一丝风。大家把睡袋和衣服放在帐篷上晒。我用雪洗了脸和脚。在雪上铺上垫子,解开裤子,裸露上身,像海滩上日光 浴。不过大家更惦记两个向导能否顺利回来。 向导终于回来了,明天要开爬了。

六点半起床,吃饭,拆帐篷,分装物资。原以为大部分食品都送上去了,背包不会有多重了。可是带上公共物资还是很重。110 升的背包已没有任何空间了。包外还挂着锅和其他物品,至少五十磅。不过天气很好是个安慰。要重爬 Windy Corner,到达 14000 英尺 的第三营地。南非来的大个 Rogan 和我在一 根绳上。他体力不行了,他以前爬过 Kilimanjaro 和南美安第斯山脉的 Aconcagua。 他不停地喊“wait a second”。真慢啊。我几乎每一步都在休息我的腿。六十二岁的医生 David 都觉得他慢了。向导重新整理了他的背包,拿出一两样放在自己的包里。他一路挣扎,终于到了第三营地。当一条绳子上有个体力相差悬殊的队员,不仅仅影响速度, 而且不安全。我不愿和他在一起爬更高更险的下一阶段了。再次证明看似高大威猛,其实常常不行。爬山拼的是耐力。我不知道他之前训练了没有。不过慢的好处是我可以欣赏附近的风景,仔细看看我越过的冰缝。

休息了一晚后,我们又要下到 13000 英尺的 地方取回我们的食品。这次 Rogan 和主向导在一根绳子上。我想 Mike 也许听了助理向导 的反应想亲自观察一下。用了不到四个小时就做完了。下午复习了一些固定绳索的攀登技术,等待明天把四天的食品和燃料送上 17000 英尺的第四号营地。有点兴奋,离目标 又近了一步,要爬 West Buttress 了。不太意外,晚饭时 Rogan 决定放弃攀登 17000 营 地,准备返回大本营。这个决定对他对大家都是正确的。事后他的同伴 Adelle 问我是如何准备的。我有点得意地说每天不停地锻炼。

早早地起床。天没有风,但太阳还没有从山嵴那边升出,所以很冷。手指和脚趾都麻木了。包不重,但是海拔又高了。这一段太困 难了。有一段五十多度的陡坡,要用绳索。 而绳索开始的一段十分紧,我们按照向导的常规要求把扣绳子的握把调到太接近穿在身上的马具了。所以人几乎是贴在坡上爬的, 每个人都十分挣扎。后来固定绳索变松了, 人可以立起来了,太阳也出来了,一切变得 好起来了。回头望去,我们在三号营地的帐篷是那么小。

在登 17k 营地途中回望 14k 营地。

在登 17k 营地途中回望山嵴和 Mt Foraker。

 在登 17k 营地途中。

感觉像是真正登山了。

从高处远望,心情也好起来了,也不觉得那么累了,于是脑子开始活动了。八个月的训练终于给我带来了收益。因为攀登的速度不快,感觉还不如我负重爬台阶累。谁说雪山上全是白色没有啥看的,对我来讲风景是真美。冰川,山嵴,白云。Mt Foraker 和 Mt Hunter 是那么近。我的双腿是那么有力,每一步靴子上的冰爪都牢牢地抓在冰雪上。每一次休息,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拍照。在这样好的天气里登山,享受啊。回想去年爬 Mt Rainier,十三个队员。后来只有九个登顶, 我是九个人中最挣扎的一个。后来向导说, 要想享受登山过程,你的体力必须是整个队里中等偏上的。这句话我记住了。更巧的是我在第一营地遇见了我爬 Rainier 的向导。 我摘掉墨镜,他想起了我。我后悔没带上 GoPro 记录下这段我认为是真正的登山过程。 埋了食品燃料后,返回第三营地。这时云慢慢升起,能见度下降了。Adelle 开始越来越慢。我知道她的双脚上巨大的血泡正折磨着她。不过她比她的南非同伴强多了。到了第三营地,打算做休息调整,为返回 17000 英尺的第四营地和登顶做准备。向导说我们需要三天的好天。登顶 Mt Denali 不再是遥不可及。

从后来看,到这时,实际的登山活动已经结 束了,因为我们以后再也没机会返回第四营地并登顶了。天气一直很糟糕,上面一直是大风天气。有时看似蓝天,但山嵴上像似有白色的尘埃在飘动。向导说那是大风把雪都刮起来了。

(打算想到哪写到哪,不按时间顺序来记述 了。)

等待是一种折磨。当营地的天气不错时,我们走出帐篷,聊天或修理营地来打发时间。我们用雪在帐篷周围垒起一圈雪墙。向导 Mike 开玩笑说,Trump 很满意。我接话道, 我们都是墨西哥人(Trump 在竞选时说要在美墨边境建一座长城来防止非法越境,而且让墨西哥人付款)。

营地初期的样子。

营地建设中。

雪墙多少起到了阻挡风的作用。不过常常是第二天早晨发现雪墙失去了形状,被一晚的风雪所淹没。我们还把厨房越修越好,不过依然无法完全挡住风雪。常常是一边吃饭一边被刮进来的雪覆盖了全身。厕所也是常常被雪覆盖,需要及时修理。只要营地的天好, 我都要眺望通往第四营的山坡和山嵴,期待着我们早一点向上开拔。可是每天晚上八点从 Fairbank 传来的天气预报让人沮丧。营地天气不好时,只能躺在帐篷里。我居然把王晓波的杂文集给读完了。虽然闭着眼,可是后来都弄不清楚是不是真睡着了。一千毫升的小便壶其实是我多出的水瓶。晚饭后八点 半钻入睡袋,到第二天早晨要尿两次。少喝一点水,不然壶不够装。第二泡尿可以融化已冻起来的第一泡尿,这样才可以倒掉。要想喝水就必须把水瓶放进木乃伊似的睡袋, 使睡袋内部空间更小。帐篷内层到处是霜, 风一吹帐篷,全掉落下来,以致于睡袋表面 全是湿的。我强制自己不抱怨,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成熟的登山者。比我们晚出发的第二队也到了 14000 英尺的营地,这让我更觉得我们快没时间了。呆在狭小的帐篷里, 无法舒展躯体,感觉肌肉正在萎缩,攀登的热情被无休止等待慢慢耗尽。有天早晨,六点就被向导叫起,以为这次能爬了,第一个穿上登山靴,到厨房吃早餐。可是我们最终依然不能成行。最后一天在帐篷里等待时, 我们都感觉到是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David 问我如果向导征求我的意见,我如何回答。我因为受了刺激(在后面解释),回道: “下山”!我说既然天气没有好转的可能, 我选择下山,赶返程飞机回家,没必要在这忍受这一切,做无用的等待。果然 Mike 晚饭 时做出了最后决定,第二天下山。不过他并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他说预报五天以后会有一个好天但也不能保证会持续三天。我们的食物明天以后就完了,也不可能向第二队要,他们也只有定量的食物等待登顶。明后天山下天气不错,可以保证下山和飞出雪山。 向导有最后的决定权,尽管大家还在议论天气预报的准确率有多高,已是没有用了。我有一种解脱感。

我受了什么刺激?在第 11000 英尺时,遇到 了从罗马尼亚来登山的父女俩,女孩才十二岁。这是要破记录的年龄啊(以前是十三岁 美国男孩的最年轻记录)!后来我又在登 17000 营地时遇到他们。当时他们身穿非常厚的防寒服,攀登时没用绳子,速度极慢。我和女孩开完笑说她是整个山上最著名的人物。 几天后,当我们还在 14000 英尺的营地等待 时,传来他们正在返回营地的坡上。远远望去,两个黑点,一前一后,走走停停。后来都看到他们坐下了。当他们到营地时,我们就听说他们登顶了,但父女有冻伤。没人相信(或者不愿相信),除了我。不过也和大家一样声讨父亲的残酷。我又心想,不冒风险是不可能登顶的。但对向导来说,全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在这样的天气下,我们不会有可能的。后来,在返回大本营的途中和大本营等飞机时再次遇到这对父女(在 Talkeetna 的酒吧外,我和这位年纪像女孩爷爷的人专门交谈过,看到他手指尖都变黑紫了。不过他表情轻松,满不在乎。)。

要下山了。收拾完后依然还是一大堆,当然垃圾占了一部分。主向导 Mike 和每个人都仪式般地紧紧地握了手,有点悲壮。当时我感觉他尽力了。Mike 还同时把两个来自别的登山队的身体出状况的队员带下山。就和我们队 Rogan 放弃后,下山的情况一样。他们那一组,因为有这两个状况队员,比我们足足晚了近两个小时到大本营。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队员有一条腿是假肢。这让我的态度 从鄙视到敬佩。八个小时,十二英里让我们感到极度疲劳。但先到大本营的我们帮助后到的建好了帐篷,挖出了啤酒。然后大家围坐在雪地上,喝了足足两个小时含有冰碴的冰啤酒。后来 David 和 Rob 告诉我,进帐篷时我就说了一句,“这靴子真他妈的难脱”, 然后鼾声大作。在山上,这是唯一一晚有质量的睡眠。

第二天上午我们飞出了 Denali。不论心情如何,还是向往着文明生活环境,向往一个热水澡和真正的食物,当然还有 Alaska 的啤酒。

登山结束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关注后面几队 的情况。比我们晚一周进山的第二队在我们下山后的第八天终于等到了窗口并登顶。但他们在 14000 英尺的营地被暴风雪折磨了。 比我们晚两周进山的第三队,传奇主向导五十五岁,五百次登顶 Mt Rainier,也是我开始想参加的队,只用了十五天就幸运地登顶 了。遗憾一直困扰着我。我准备充分,计划合理,但不如天算。对我来说能腾出 4 周时 间来登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原以为能给自己五十岁生日送上一份大礼,不料变成一份体检报告单而已。唯一欣慰的是体力还行 ,心肺良好,从未有过头痛等高山反应症状 。但老实讲,心理不够强大,没有一直保持乐观的情绪。我知道山上的环境恶劣,也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置身其中时,还是有点困难。主要是寒冷造成很多麻烦和不便。但现在又很留念呆在山上的日子。当然我也想, 如果我们的速度更快一点,不花那么多的时间做高山调整,像那父女一样不惧寒冷,会有不同结果吗!?毕竟我们准备的厚手套和防寒羽绒服和裤都没用上。

"If you followed the blog, you read that the next team summitted a few days ago. They endured some pretty severe winds at 14k, but hung in there and made it happen. We made the right decision with our trip, as the next weather window came too late for us... it would have put us on the mountain for over 30 days, and there’s no way we could have managed that with food/fuel/logistics/personal schedules. Sometimes that happens in the mountains."

这是后来向导发给大家的信。没能登顶每个人多少都有遗憾。这是登山必然要面对的结果。等顶或放弃,安全是原则。我刚开始这种登山不久,需要时间去学习如何消化这种遗憾。

在Youtube看过一段记录片。一位登山者准备了几年,在登Mt Everest时遇到了一位垂危的登山者。在犹豫了很久后放弃登山,救他下山。访谈中他说如果不救,他日后会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但可能再没机会登Everest了 ,因为要巨大的人力,财力和时间。说到这泪流满面。现在理解了他的反应。

未来几年里我可能也不会爬了,因为没时间 。家里老娘还要探望,还要留下时间给家里。也不知道将来体力如何。知道我爬山的朋友大都不理解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经过一番挣扎后回头一看,原来已身处高处, 感觉很好。在经过身体和精神挑战后,自己感觉更好了。

可是,山还在那里呼唤......

10 条评论:

  1. 这种大型攀登,两三个星期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临时组合的草台班子不行的。最好是跟自己一起经常登山的朋友组队,大家知根知底,也没有磨合的困难。

    回复删除
  2. 这是雇向导的商业登山,和王石登珠峰的性质大同小异,不能叫作探险。但安全系数提高了很多,毕竟登山是双程活动。

    回复删除
  3. 我建议下次solo登Denali,一般向导队伍作风非常保守, 如果你们当时在17000米等待天气, 就很可能登顶了。

    回复删除
    回复
    1. 作者的故事:在准备从17k下时、有个家伙落单了、不知原来就是solo还是别的原因。他想和我们一条绳、被向导拒绝了。我们很为难。向导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不愿但风险。一个人爬、要是掉到冰缝里是没法自救的。

      删除
    2. 享受乐趣,就要承担风险。 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找平时能配合默契的伙伴

      删除
    3. solo Denali 的建议都能说出口看来你也没爬过多少山,别说你掉进crevasse了,随便扭到腿你就直接等死吧,that's why the mountain rescuers don't wanna risk their life save stupid selfish people like you.
      我有更好的建议,付钱坐直升机上去不就行了,反正中国人又不是没试过,哈哈.

      删除
    4. 你是嫉妒吗? 说话酸溜溜, 挺猥琐的。 我14年solo Denali登顶。

      删除
    5. Chen大侠:小庙遇到大佛、我相信你solo登顶过。能否给点细节、不是求证、只是学习。多谢了!我相信你不仅仅是登顶denali、一定还会有很多山的。谈谈经历。

      删除
    6. 无语,我为什么要妒忌你,你爱怎么吹都好但是不要误导别人,你爱冒险不代表要mountain rescuers来分担你的风险.

      删除
    7. 别激动,你的心态有些不对,甚至还摆出一副卫道士的高姿态,那些ranger对我挺友好的,看起来人家不需要被你代表。

      删除